罗宇一点点爬到了上方的平台。
他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平静地浮现在脑海,没有狂喜,没有后怕。
这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多少次了?
在戒备森严的实验室,在倒塌的防核掩体,在燃烧的叛军指挥部……
每一次,死亡都与他擦肩而过,最多只是摸了摸他的后背,却又最终悻悻而去,包括“穿越”本上。
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大难不死吗?
他是世界的宠儿。
罗宇一直这么认为。
命运这张无形的网,总在千钧一发之际为他漏开一丝缝隙。
无论多么致命的陷阱,多么危险的绝境……
到最后,总能化险为夷。
就象一部被精心编排的剧本,主角必须在历经磨难后,走向最终的舞台。
老天爷怎么会让他的亲儿子死在二十多岁?
一个故事的主角又怎么会沉没于故事的开头?
这并非狂妄,并非痴心妄想。
而是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而出的、近乎病态的生存信念!
喘息未定,罗宇艰难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平台似乎是某个地下信道的废弃出口,连接着地面。
没有选择。
只能顺着平台延伸的方向走去。
路很长。
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布满了碎石和不知名的工业残渣,头顶是低矮的拱顶,布满了蛛网和锈蚀的渠道。
那个王牌特工死了吗?
不知道。
也不重要。
他有着强烈的自信,但不会因为这份自信而看轻对手。
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出现了光点,光点逐渐变大,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被生锈铁栅栏封住的洞口,栅栏早已腐朽,被暴力掰开了一个勉强可供人钻过的豁口。
省事了。
罗宇弓身钻了出去。
外面,是浓墨般的黑夜。
他站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上。
举目四望,只有低矮起伏的轮廓线,没有灯火,没有建筑,只有远处隐约可见的、如同沉默巨兽般的山峦剪影。
毫无疑问,这是郊区。
抬头望向天空。
厚重的云层在移动,露出一片清澈的墨蓝。
一轮姣洁的明月高悬其上,清冷的光辉如同水银般倾泻而下,驱散了部分浓重的黑暗,将荒野染上一层朦胧的银白。
是月光。
这月光清淅地照亮了前方不远处的景象:
一条坑洼不平、被野草侵蚀了边缘的柏油公路,如同一条黑色的带子,蜿蜒着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中。
公路!
这是前去市区的唯一方法。
没有的士,甚至没有路过的车,只能走。
靠着这样的速度,要走多久才能回到伦敦市中心?
恐怕需要一夜。
fbi的人已经找来了。
纪录片要加紧进入到下一阶段了。
罗伊琢磨着。
正当他行走的时候,远处好象有一个砖瓦搭的小工坊。
小工坊不是重点。
重点是门前破旧的面包车。
停在这儿……是没人要了吗?
罗宇不知道,但愿意接受这份来自上天的馈赠。
原先他听过一个笑话:某个地区闹洪水,一个虔诚的传教士向上帝祈祷,来了三波儿人想要带他走,都被他以“上帝会救他”为由拒绝了。当他被淹死后,他来到了天堂询问上帝,为什么没有救他。上帝诧异地说,我不是派三波儿人去救你了吗?你拒绝了,我还以为你想上天堂见我呢。
他不是笑话中迂腐的传教士,愿意用双手接受这份礼物。
咔哒一声轻响,车门应声而开。
这辆破旧的面包车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车内充斥着机油、尘土和霉烂面包混合的气味,看起来,这辆车停在这里有一段时间没有开过了。
罗宇就象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一样,自然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钥匙?
不需要。
方向盘下方暴露的电线才是钥匙。
罗宇熟练地扯出两根,快速摩擦、搭接。
噗噜噜…轰——!
破旧的引擎发出一阵垂死挣扎般的剧烈咳嗽和轰鸣,车身随之剧烈颤斗起来,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
很好。
看起来还能用。
罗宇猛踩了一脚油门测试反应,扫视了一眼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模糊的仪表盘:
油量警告灯是亮的。但指针似乎卡住了?
他赌剩下的油足够支撑到回到市区。
挂挡,松离合,猛打方向盘!
破旧的面包车象一头被惊醒的钢铁野兽,发出独属于它的咆哮,轮胎在泥地里疯狂刨了几下,卷起一片泥泞,猛地蹿上了坑洼不平的柏油公路,朝着远方疾驰。
就在罗宇驶入一条相对宽阔、通向城市外围环线的公路时……
情况骤变!
后方,数道极其炫目的氙气大灯光束,蛮横地照射过来!
紧接着,引擎改装后特有的尖啸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震得破车的车窗都在嗡嗡作响!
后视镜里,几辆造型极度张扬、色彩鲜艳夺目的超级跑车:
法拉利、兰博基尼、保时捷……
如同流星赶月般追了上来!
它们轻易地逼近了罗宇这辆“老爷车”,并以极其危险的距离和速度,在他车身两侧和后方来回穿梭、挤压、别车!
哔哔——!!
刺耳的警笛声夹杂着兴奋的、变调的狂笑和不干不净的辱骂通过车窗缝隙隐约传来。
“卧槽!快看前面那辆破面包!!”
“开这玩意儿也敢上路?老年活动中心开出来的吧?哈哈哈!”
“哥几个,逗逗他!看他能跑多快!”
“喂!开破车的,吃灰吧你!”
一辆明黄色的兰博基尼猛地从右侧超车,紧紧贴着面包车的反光镜掠过,在前方猛地一甩尾,紧接着又猛踩刹车减速!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危险驾驶!
罗宇的眼神很冷。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险之又险地避开差点追尾的兰博基尼,破车的车身在急转中发出令人心悸的侧倾感。
接下来——
他非但没有减速,将油门踩到了底!
破旧的引擎发出了濒临爆炸般的嘶吼,排气管喷出更浓的黑烟,面包车以一种与其外表极不相称的加速度向前猛冲!
“哟呵!破车还挺能蹦跶!”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追了上来。
车窗摇下,露出一个戴着夸张墨镜的年轻面孔,他对着罗宇的方向比了个中指,狂笑着再次加速超车。
前方即将进入一个不算太急、但路面有些湿滑的弯道。
几辆超跑仗着强大的性能和操控,肆无忌惮地在弯心前进行华丽的甩尾漂移。
罗宇的破面包车被他们包围在中央,宛如一群鬣狗在戏耍一头衰老的野牛。
目的?
没有目的。
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羞辱、取乐,发泄过剩的精力和荷尔蒙。
罗宇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就好象被羞辱的不是自己一样。
愤怒?
有一点,无法避免。
但更多是厌烦。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进入弯道前的刹那,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跑车里的富二代都惊愕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减速入弯,反而在方向盘上做了一个幅度极小的快速反打。
配合着一脚恰到好处的点刹!
吱嘎——!!!
一声远比超跑漂移更加刺耳、更加难听、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骤然响起!
只见那辆破旧不堪、随时要散架的面包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极其丑陋却又精准无比的角度,车尾猛地甩了出去!
车身如同醉汉般剧烈地扭摆晃动,车轮与地面疯狂摩擦,激起一片白烟!
这根本不是漂移!是自杀!
所有超跑里的嬉笑声和叫骂声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猛踩刹车或打方向避让,生怕被这辆发疯的破车撞上!
他们精心编织的“包围圈”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疯狂的“失控甩尾”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就在面包车车身甩到极限、眼看就要彻底侧翻的千钧一发之际——
罗宇手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再次反打方向盘,同时全力给油!
轰——呜!
破旧引擎再次爆发出悲鸣,借着甩尾的势能,面包车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竟然从几辆慌忙避让的超跑中间那个刚刚出现的缝隙里,险之又险地、蛮横无比地“钻”了过去!
留下身后一片刺耳的刹车声,富二代们气急败坏的惊呼和咒骂!
“我艹!!”
“这t也行?!”
“疯子!绝对是疯子!”
罗宇没有理会后方的一片狼借和叫骂。
他的面包车冲过了弯道,稳稳地回到了路中央,速度不减反增。
后视镜里,那几辆价值连城、造型扎眼的超跑却象一群被踩懵了外壳、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彩色甲虫,混乱地停在弯道处。
一缕笑意爬上了罗宇的嘴角。
看着他们——
仿佛看到了当年也曾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年轻人啊……”
他无声地喟叹,摇了摇头。
“有进取心是好事,只可惜……太急躁了。”
下一秒——
笑容僵硬在脸上。
罗宇看了看仪表盘,尴尬地挠了挠头。
没油了。
所有的油刚才都用来炫技了。
不过,会有油的。
罗宇通过后视镜里,看到了几个已经下场,朝着这里走来的富二代,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上帝从来不会抛弃他的信徒的,不是吗?
信徒?
谁说信一秒不叫信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