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更确切的东西,黄组。墈书屋小税王 追嶵歆章节”罗小飞对着那冰冷的话筒,声音竭力保持着如同深海般的沉稳,提出了决定行动成败最核心、也最苛刻的几个要素。
“精确到具体公里数、包含备用路线选项的行进路线图;精确到分钟级别的出发、途经及预计抵达时间节点;以及
最关键的,如何在复杂环境下,快速、准确地确认目标本尊,排除替身干扰。缺少其中任何一环,您所说的这个‘伏击机会’,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引诱我们踏入的致命陷阱,一次成功率渺茫的疯狂赌博。”
“国内最顶尖的情报分析团队,正在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和技术手段,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试图获取更详细的路线信息。”
黄雅琪的回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没有任何虚假的安慰。
“但是,罗副组长,你必须让你们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做好最充分的心理准备。目标的狡猾及其组织的反侦察能力,远超普通犯罪集团。
我们极有可能,在行动正式展开前的最后一刻,也无法拿到一份标注着百分之百准确路线的‘导航图’。更多的,需要你们根据有限的信息、现场的实时侦察以及身为猎手的直觉,去自行判断和抉择。”
她的话锋微微转向,语气中的告诫意味如同出鞘的匕首般锋利,“至于确认目标这将完全依赖于出发前下发的、所有关于桑坤体貌特征的文字与图像资料。
以及你们在现场,凭借望远镜、瞄准镜甚至是肉眼,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的、不容有失的最终判断,记住最高原则。”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沉重的铅块,砸在罗小飞的耳膜上,也砸在他的灵魂上,“宁可放弃,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机会,也绝不可错杀无关人员,导致无法挽回的政治后果。
更绝不能因行动不密,过早暴露自身存在,打草惊蛇。
一旦惊动了他,以桑坤的性格,他必然会像受惊的毒蛇般,以最快速度缩回他那经营了几十年的、更加难以攻破的堡垒深处。到那时,再想把他引出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宁可放弃,不可错杀,更不能暴露。这十二个字,像十二道冰冷的钢铁枷锁,沉重地套在了罗小飞的脖颈和四肢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异常艰难。
一次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精心策划、调动所有资源的伏击行动,可能仅仅因为无法在关键时刻确认车窗后那张模糊的脸是否是本尊,而被迫在最后一刻咬牙放弃,眼睁睁看着目标从射界内溜走,前功尽弃。
而一旦判断失误,误中了副车,或者干脆杀错了人,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和国际影响,将是灾难性的。
若是行动意图提前暴露,更是会直接将整个“利刃”小组,乃至更深层次的国家利益,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对指挥官的意志、经验和直觉,都是终极的考验。
“另外。”黄雅琪的语气,在此刻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变化,多了一丝超越任务本身、更偏向于战略层面的、深沉的告诫意味。
“泰国方面,尤其是北部清莱府及美塞边境区域,情况之复杂,远超你们目前所面对的缅北雨林。军火商‘颂堪’此人,其背景盘根错节,如同生长了百年的榕树,气根深入土壤的每一个缝隙。
他与泰国王室某些边缘成员、军方实权人物、乃至多个跨国犯罪集团之间,都有着若隐若现、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输送和庇护关系。
你们的整个行动过程,从渗透、潜伏到撤离,必须做到绝对的、如同幽灵般的保密,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指向我方身份的武器、装备、电子信号乃至‘人’的痕迹。绝对不能引发任何形式的国际纠纷或外交争端。”
她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足足三秒钟,让接下来的话语,带着一种足以冻结血液的森然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耳倾听的队员耳中。
“必要的时候‘利刃’这支行动组,从组建到存在的一切记录,都可以,也必须,‘不存在’。”
‘利刃’可以不存在。
这短短的七个字,像七枚零下两百度的液氮冰弹,瞬间射入了在场包括罗小飞在内、每一个队员的耳膜深处,猛烈爆开!
带来的并非疼痛,而是一种瞬间剥夺所有感觉、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的极致深寒!让周围那永恒不变的、哗哗作响的雨声。
都似乎在刹那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凝固成了无数悬浮在空中的、冰冷的玻璃珠。
这意味着,一旦行动过程中出现任何不可控的意外,导致失败,或者身份面临暴露风险,他们将不会得到来自祖国母亲的任何形式的官方承认、外交斡旋甚至是秘密支援。
他们这些人,连同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一切证明,都可能被从某个层面的记录中彻底、干净地“抹去”,如同从未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出现过一般。
这是所有行走于刀锋之上、执行着最黑暗任务的军人,所必须面对和接受的、最冷酷无情的终极规则,也是荣誉背后,最深沉的牺牲。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罗小飞的声音,透过卫星电话传出,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平稳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物理定律。
他仿佛早已在内心深处,无数次地预演过、并最终坦然接受了这种最为残酷的可能性。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钨钢刀锋,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周围一张张或年轻稚嫩、或饱经风霜、但此刻同样写满了坚毅、甚至因这极致压力而激发出了一丝狂热战意的脸庞。
对他们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使命刻入骨髓的职业军人而言,从义无反顾地踏入这片吞噬生命的绿色地狱开始,个人的荣辱与生死,便已经与任务的成败彻底绑定,再无退路。
“给你们二十四小时准备时间。”黄雅琪最后下达指令,声音恢复了那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程式化,“利用一切手段,以最快速度、最隐蔽的方式,抵达之前设定的缅泰边境一号接应区域,建立临时前进基地,进行休整和最后的战前准备。
耐心等待后方可能传来的、进一步的情报补充和最终行动指令。在此期间,保持绝对通讯静默,非涉及全员生死存亡的紧急情况,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动与指挥部联系。完毕。”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从卫星电话那头传来,象征着这次决定命运走向的通话,被单方面干脆利落地切断。
屏幕上那点幽绿色的信号指示灯瞬间熄灭,重新融入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只有那“嗡嗡”的电子设备余韵,似乎还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不甘心地残留、震颤了片刻,才最终被无尽的雨声彻底吞没。
洼地里,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压抑的短暂寂静之中,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停滞了片刻。
只剩下雨水不知疲倦、永无止境地敲打着叶片、岩石和泥泞地面的嘈杂声响,固执地填充着每一寸空间。
方才那场无声猎杀所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感尚未从四肢百骸中完全消退,这新的、更重大的战略抉择、更艰巨的任务要求、以及那悬于头顶的、名为“不存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已经如同喜马拉雅山脉般巨大的乌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下来,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都听清楚了?”罗小飞缓缓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他的目光,如同两盏在浓雾中骤然点亮的高功率探照灯,锐利而冰冷,缓缓地、逐一扫过身边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但此刻都紧绷着的脸庞,仿佛要透过他们的眼睛,直视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听清楚了,头儿!”“利刃”小组里最沉不住气的“土狼”第一个咧开大嘴,露出两排与他邋遢外表极不相称的、异常洁白的牙齿。
眼中闪烁着如同饿狼看到肥美猎物般的、混合着兴奋与贪婪的光芒,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妈的!总算不用去硬啃桑坤那个铁皮包着的千年老王八壳了!在路上堵他狗日的!想想就他娘的痛快!比窝在这林子里喂蚊子强一万倍!”
“痛快你个头!带劲个屁!”走在队伍最前面、经验最为丰富的“岩罕”立刻低沉地、如同闷雷般呵斥了一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脸庞上。
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脸色凝重得像是暴雨来临前、积满了雷暴云团的天空。
“三十到五十个武装到牙齿、杀人不眨眼的职业保镖!而且是在人家可能早就踩过点、甚至布置了暗桩的准地盘上行动!你以为这是在你老家村口打群架呢?光靠一股子蛮劲往上冲?
稍有不慎,判断失误,或者运气差那么一点点,咱们这二十来号人,全得不明不白地交代在异国他乡这片烂泥地里,连个能给家里捎个信、收尸立碑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就真他娘的‘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