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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米兰的夜

十月十一日,米兰。

细密的雨丝,将这座时尚之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色调中。

斯卡拉歌剧院旁,一家名为“光影回廊”的私人画廊,大门紧闭。

这里不对公众开放,只接待预约的贵客。

李明峰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

门内的世界,与门外的阴雨,瞬间割裂。

温暖的灯光,映照着墙壁上一幅幅古典油画。

他缓步走着,象一个寻常的观赏者。

他的目光,掠过一幅幅描绘着神话与圣经的巨作。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一幅卡拉瓦乔的《手提歌利亚头颅的大卫》面前。

画中,少年大卫的脸上,混合着胜利的忧郁。

而被斩下的巨人歌利亚,那张扭曲痛苦的脸,却是画家本人的自画象。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画前。

一袭简约的黑色丝质长裙,勾勒出玲胧有致的曲线。

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

她没有回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这幅画。

李明峰没有出声打扰。

他只是站在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一同凝视着那片深刻的黑暗。

“他在画自己的死亡。”

一个慵懒而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探究,没有丝毫的客套。

李明峰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画上。

“不,他是在画自己的审判。”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淅。

“用少年的纯洁,来审判成年的罪恶。用上帝之手,斩断自己的欲望。”

伊娃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这个东方男人,和她想象中那些脑满肠肥的资本家,截然不同。

他的身上,有一种与这间画廊相融的,沉静的艺术气息。

“李先生,你信奉上帝?”

她用一种近乎挑逗的语气,提出了一个哲学问题。

“我不信奉任何神明。”

李明峰终于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

“但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大卫,和一个歌利亚。”

“我们的一生,就是让他们彼此战斗。”

画廊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她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枯燥的商业会面。

现在看来,这更象是一场有趣的智力游戏。

“我看了你的那支宣传片,《重生》。”

她主动转换了话题,开始在画廊中漫步。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空灵的回响。

“构图、光影、剪辑,都很有趣。不象一支体育gg,更象一部艺术短片。”

“艺术,是情绪的最高表达形式。”

李明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足球也一样。”

伊娃在一幅描绘着酒神狂欢的画作前停下。

“足球?”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一群男人,追着一个皮球跑来跑去。流着汗,喘着粗气。恕我直言,我看不到任何美感。”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它的本质。”

李明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你看到的,只是动作。而我看到的,是动态的暴力美学。”

他伸出手,指向那幅画中,一个肌肉贲张,正在舞蹈的半人马。

“极致的纪律,高强度的压迫,用最原始的跑动和冲撞,将对手的阵型彻底撕碎。”

“每一次抢断,每一次冲刺,都是一次充满力量的呐喊。这不是混乱,这是被精确计算过的,动态的暴力美学。”

伊娃的目光,从画作,转移到他那张英俊而专注的脸上。

这个男人,正在用她能理解的语言,向她描述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李明峰又指向画中,一个正在优雅地抛洒葡萄的仙女。

“我的中场,斯内德。他的传球,就是这个。”

“当九十分钟的暴力美学在球场上演时,他负责创造唯一的诗意。”

“他的每一次触球,每一次转身,都象芭蕾舞演员的足尖。在充满肌肉与汗水的舞台上,他用最轻盈的方式,划出最致命的线条。”

“那是球场上的芭蕾。”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没有谈论金钱,没有谈论合同。

他象一个狂热的艺术家,在向她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他眼中闪铄的光芒,比画廊里任何一盏灯,都要明亮。

“你很有趣,李先生。”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你让我觉得,足球,或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愚蠢。”

晚宴,被安排在画廊顶层的私人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米兰的夜景,在雨丝的冲刷下,流光溢彩。

桌上摆着精致的意大利菜,和一瓶价值不菲的勃艮第红酒。

两人间的气氛,不再是初见时的试探与博弈。

更象两位久未谋面的知己。

他们聊费里尼的梦境,聊帕索里尼的禁忌,聊戈达尔的颠复。

李明峰发现,这位银幕上的蛇蝎美人,在现实中,竟有着如此丰沛而深刻的灵魂。

伊娃也同样惊讶。

这个掌控着数亿资本的男人,他的思想,竟然比许多她认识的导演和艺术家,还要自由,还要锋利。

餐厅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盆栽后面。

长焦镜头的反光,一闪而过。

专业的狗仔,用最隐蔽的方式,记录下了这幅画面。

东方沃尓沃,与好莱坞女星。

在米兰的雨夜,共进晚餐。

这本身,就是一个足够劲爆的故事。

与此同时,数百公里外的都灵。

尤文图斯总部大楼,顶层ceo办公室,灯火通明。

那是关于新球场设计方案的最后一次修改。

她的助理,将一本最新的八卦杂志,轻轻放在了她的桌上。

标题用醒目的红色字体写着:《斑马军团新主的米兰艳遇!李明峰与邦女郎共进晚餐!》

卡特琳娜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三秒。

那张总是如冰山般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只是拿起那本杂志,没有翻看,径直走向办公室角落里的碎纸机。

刺耳的马达声响起。

那张足以引起整个意大利舆论骚动的照片,连同那些煽情的文本,被切割成了无数无法辨认的碎片。

她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废弃文档。

然后,她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了另一份厚厚的法律文档。

文档封面上,写着:《关于维诺沃训练基地周边土地收购的最终法律评估报告》。

她的世界,只有工作,效率,与胜利。

至于米兰的雨夜,和雨夜里的故事,与她无关。

她只是觉得,碎纸机的声音,今晚听起来,格外顺耳。

米兰,画廊餐厅。

晚宴已近尾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夜色,显得愈发深邃。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他今晚的表现,堪称完美。

他展现了财富,却没有眩耀。

他展现了智慧,却没有卖弄。

他象一个最高明的猎手,没有释放任何攻击性,却让她一步步走进了他描绘的世界。

“李。”

她第一次,省去了那个礼貌的姓氏。

她那标志性的沙哑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丝蛊惑。

“你让我对足球,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象两团燃烧的鬼火。

“也许,我会去看一场你的比赛。”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的弧度。

“但前提是……”

“你要向我证明,你的‘暴力美学’,真的有那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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